我是个贤良的皇后,这是满朝文武乃至全国上下无人不知的事实。我能够放任后宫的佳丽们不择手段地上位,容忍她们每天变着花样的挑衅我。我既不生气,也不恼火,甚至有点期待能抓上二两瓜子,再搬个太师椅,来看她们如何上演一出出精彩的大戏。自皇帝登基以来,后宫之事,群臣向来都以我为尊。我把三年一次的选秀改成了每年一选,从前的每次选拔一百人,被我改成了每次一千人。我更是颁布了“推恩令”,命天下女子,只要适龄,不分种族,有意者皆可侍君。
“什么?你说自古后宫妇人不得干政?我凭啥……就凭我爹是宰相,百官之首!”我轻蔑地笑着,看着园子里的女子,她们一袭红衣,娇软无力地卧在男人怀里,脸上梨花带雨,又欲拒还迎,让我看了都忍不住血脉喷张。
陵嫔可能忘了,抱着她的男人可是皇帝。皇帝在她背后做了一个生无可恋的动作,先是对我挑了挑眉,又低头看了看怀里就快要“裸奔”的女人,无声地用他那性感的薄唇说“救……我……”我紧了紧披风,从锁儿那里接过手炉,在男子焦急的目光下,终究也不能白拿了他的俸禄。
“既然陵嫔有恙,那就快回宫修养吧!可别凭白过了病气给陛下。”我微笑着对陵嫔说,心里却觉得好笑,这皇宫里的所有女人都是皇帝一个人的,就凭她这身“便宜大众”的打扮,我觉得她爹的礼部侍郎是要做到头了,生了个好女儿,为了争宠,廉耻都不要了。
是夜,今夜初一,一弯峨眉月高挂在枝头。按规矩皇帝要留宿在我的宫里,可刚用过晚膳,皇帝的屁股就像长了钉子,坐立不安,显得心不在焉,跟个毛头小伙子一样。我知道,他刚得了一个南滇部进供的美女,他迫不及待想去拆盲盒了。
我端起一杯银针,用茶盏盖子拨了拨茶沫,小酌了一口,仪态万千。“皇上这是惦记慕月阁里新进宫的姬贵人了吗?”我笑着问。他嗔怪我揭穿他“皇后都多大年纪了,还吃这份干醋!”我轻声说:“皇上多多宠幸年轻的妹妹们是应该的,像臣妾,端妃,素妃,宸妃一流,都是宫里的老人了,早就过了生育的年纪。皇上要是还念着往日的情义,没事就去走走。可宠幸还是可着新人们吧!也好多为皇室开枝散叶,必竟这皇宫里可是多年没有孩子降生了。”
皇帝开心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,可反应过来不对,又尴尬的坐下了,搓了搓手。“哪里,哪里?皇后与朕的情义,比天高比海深,是什么绝世美人都无法逾越的。”
最后,皇帝还是半推半就去了慕月阁。锁儿一边收拾茶具一边抱怨“皇后娘娘也真是的,对陛下越发的不上心了。非要便宜那个旮旯蹦出来的贱人,上次奴婢都见到了,那个姬贵人在宫里招摇过市,露出那么老长的一段雪白腰际。都进宫这么久了,她也不换装,也不来中宫拜见,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。”
我卸了头面,锁儿铺好了被子。我坐在书桌前,抽出抽屉里的牡丹图。图中有一大丛牡丹,正值盛放。花丛后头有一堵矮墙,墙头趴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,大约十三四岁,眉眼飞扬,我看着叹了一口气。“唉!”
锁儿收起了牡丹图,放进抽屉里,还使劲摔了一下,发出“咣当!”的声音,表示自己的不满……锁儿这丫头,忠心是忠心,就是太大胆!
正月十五,夜宴。姬贵人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,竟然敢穿了一身暖缎,一耳三珠,全是辽东的贡品。娇娇弱弱的伏在我的脚下,行了个礼就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身边。后宫嫔妃有严格的等级制度,无论是穿衣打扮,还是座次吃穿,哪怕是出门配几个奴才相随都是有定数的,你胆敢乱来就是僭越大罪。
原本我与皇帝分列两旁坐,我下首应该是宸妃,她是四妃之首,又生育了大皇子,往后四妃依次排列,之后是嫔,顺次按品级坐。可姬贵人这一屁股坐,直接把规矩给我整不会了。她本来就穿戴了僭越的首饰衣服,现在又这一番做派,莫不是想开了,要“飞出三界外,不在五行中吗?”
“禀皇后,臣妾有孕了!”姬贵人娇滴滴地说。我一杯酒就这么愣在了嘴边,那是要恭喜她吗?不就是有孕吗?本宫可是皇后!
我一使眼色,身后就有嬷嬷出列。那天,姬贵人被当众扒了衣服,拽掉了耳环,耳洞都被撕裂了,鲜血滴在了她雪白的里衣上,像朵朵红梅。
“皇后,你胆敢对我动手,我可是身怀龙嗣!”姬贵人尖叫着。我转过头,面向皇帝,笑得甜蜜瘆人。“皇上,您缺皇子吗?”我冷冷地问。他吓得脖子一缩,都多大年纪了,还这么怂。“不,不缺!朕与她不熟,朕是无辜的!”
“拖下去,找个空院子安置,待生下龙子再行处置。若胆敢反抗,致使肚子里龙嗣受损,那朝廷就必定出兵踏平你滇南。南王是你的哥哥吧!想与我抗衡,你就先想好那南王是清蒸还是红烧吧!”
“哈哈哈!代如珠,你果然有不臣之心,竟敢妄议朝政!皇上,皇上!您千万别被这女人蒙蔽啊!她有不臣之心……”姬贵人拼命挣扎,衣襟松散,露出大半截雪白的胸脯,果然波涛汹涌,煞是迷人!
我斜眼看了一眼皇帝,我动了他的女人,他不但不恼,还一脸吃瓜群众的兴奋。“贱人!胆敢直呼皇后名号,来人,还不把这疯妇压下去关在冷宫。以后每日早晚都差人去赏二十个掌嘴,她落胎之日,就是朕亲征滇南之时。也是提点你们,朕的嫔妃是不少,可这天下的皇后却只能有一个!”
“皇上圣明,万岁万岁万万岁!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!”嫔妃宫人跪了一地,把我的食欲都给整没了。不过一个怀孕了的女人吗?我也不是没有过,可是我的孩子如今却没有了,要是还在的话,大概也能舞长剑,读圣贤的著书了。
春去秋来,一晃又是三年,可能皇帝的年岁逐渐大了,最近也没有什么新人进宫,昔日的新人也熬成了旧人。这些年老天保佑,百姓五谷丰登,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,除了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也算是太平。
姬贵人被关冷宫的隔年就生下一个白嫩的男婴,刚出就抱到我的宫里,姬贵人也被赐了千机散。皇上后来还是亲征了滇南,抓住了那位曾经是他的大舅子的南王。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我立威,还真上了一个大笼屉,把姬贵人的哥哥至于其中,大火蒸熟。这一天,整个皇宫都飘着肉香,不少宫人都吐的半死,可见皇帝的手段狠辣!
一年又一年的过去,如今我也是入宫的第三十个年头了,姬贵人的孩子如今寄养在我的膝下,被封为太子。被皇帝亲自带在身边教导,每日早晚都会向我请安,聪明懂事。他从来不提及生母姬贵人,毕竟,一个有一半外族血统的皇子是永远不会登上皇位的,如今他是皇后嫡子,在后宫一干皇子公主的地位中,身份最高。
皇帝也年近六十了,他老了,身形不再挺拔,也不再喜欢那些鲜花一样的小女子们,身子骨不好,每日喝完汤药,最喜欢窝在我的院子里看我养的白鸽,种的兰草。
那一日,他躺在床上,握着我的手,嘴一张一合;“江山朕给你打好了,儿子也为你寻来了,从前若有不对,朕知错了,可若是有来世,皇后爱我可好?”
我十五岁嫁入东宫,我与皇帝和他的伴读常小将军是青梅竹马,我曾经心悦于他,那是一个骑着白马的潇洒少年。我对他只是一个少女对于英雄的崇拜,只可惜随着岁月的流逝,也不知道在哪一天就淡了。在洞房花烛的那一夜,皇上掀开盖头,其实我心中是欢喜的。我之所以喜欢牡丹图是因为,那一日我在府邸无聊,翻墙而去,遇到了常小将军,亦遇到了当今圣上,只是时常惦念那一年我纯粹的自由。可后来皇帝有了妃,有了嫔,有了贵人,美人和无数美貌的女子相伴。我不想与他碰触是因为耿耿于怀,而皇帝却一直以为我不爱他。
我心口疼得厉害,眼泪滴滴答答的一路滑落。皇帝终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,我缓缓抬起手,轻轻抚上了他花白的发梢,带着无限的眷恋“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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